怀念我的父亲—刘树生
来源：米脂新闻网 作者:刘萍 时间：2023-04-19 16:52 父亲于2023年闰二月初八日，溘然辞世，享年97岁。父亲永远的离开了亲人，离开了亲朋好友，离开了这个世界。 父亲的漫长人生，经历了战争烽火，经历了和平建设，经历了改革开放。父亲是一个平凡的人，却有着不平凡的人生经历。父亲生于1927年十月初四，李村圪崂村一个贫苦家庭。1941年在米脂县东街给李鼎铭先生当勤务员；1944-1946年在李村圪崂村当基干民兵；1946年参军，后在镇川县政府当通讯员；1947年参加沙家店战役，给王中山当勤务员，后调六团任侦察大队通讯侦察班长；1948年调西北军区后勤部运输大队任管理员、司务长，1948年3月参加西府战役；1949年12月调西南军区淄重一团二营任管理员；1950年调西南军区后勤部团部任管理股长；1951年调十八军任连长；1952年部队集体转业在中央燃料工业部西南煤炭管理局任总务科长；1953年-1956年在西南煤炭管理局任总务科长；1957年-1958年重庆市委党校学习；1959年四川省煤炭厅永荣煤校任总务科长办公室主任；1961年-1972年在米脂中学任总务主任；1972年-1980年调米脂县招待所任所长、任体委招待所党支部书记；1980年-1988年在米脂县药材公司任副经理；1988年县政府办公室任咨询督导员，1992年离休，享受县处级待遇，安享晚年。 一 两年前我从北京回米脂探望父亲，机缘巧合认识了乔雄波先生（榆林市决策咨询委员会委员，原县文体局局长），他来我家找我，和父亲一起聊天，提到他是黑圪塔村人，95岁的父亲很兴奋。仿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。父亲回忆，他的毑家是黑圪塔村的，因为黑圪塔闹红，黑圪塔偏亲的，在李村圪崂也不敢住了，一家人前往米脂城里马号圪台父亲的老姑家躲难。民国23年至25年在米脂住了三年。期间家里死了4个人，金鸡、银鸡、成鸡三个姑姑，月清、捧清两个妹妹，先后染上麻疹就是老百姓说的“当麻採”，三年间金鸡、银鸡两个姑姑，月清、捧清两个妹妹相继去世。 父亲记得村里的苦难人家。父亲回忆，1947年秋天，李村圪崂村刘丕叙，老婆眼瞎，在本村柳沟张占银家住着。家里圪蚤（跳蚤）咬的不行，晚上在窑洞外面的院子里睡觉。一家三口人，小孩儿在两个大人中间睡，半夜叫狼咬在脖子上吃了。第二天早上看到，狼吃的饱饱的在高畔上卧着。这是父亲最早对“狼”之恶的深刻记忆。 人生就是如此巧合，父亲参军后，不仅仅是追击“狐”就是打击胡宗南反动军队的英勇战士，也成为“打狼英雄”的边区传奇。父亲回忆，1948年秋天，部队团部驻扎延安新市场，在新市场后沟山上战壕机枪圪窝里发现两只狼，两枪打死了一只狼。打狼用的是榆林制造的水连珠枪，该枪不带刺刀，打的稳打的准，只有两发子弹，头一枪打伤，第二枪打死。当时指导员叫王青，就此事还写了一篇通讯报道《打狼英雄百发百中神枪手》，把父亲称为打狼英雄，发表在当时的边区报刊上。我问过父亲打狼的事，父亲说王青写的太夸张了，有些言过其实，就是两枪打死一只狼。后来，王青转业到延安丝绸厂任厂长，八十年代，父亲专程前往延安看望了老战友。 父亲的童年是在毑家度过的，一生对毑家念念不忘。父亲回忆，那时家里很穷，娃娃多，吃不上，穿不上，小的时候经常在黑圪塔毑家住。黑圪塔好庄庄，土地多，人实在，受的好苦，日子也过的好。黑圪塔有个好寨子，两个寨门，好多窑洞，有石头碾磨，几个村的人上寨子。民国23年，母亲带着家人也在黑圪塔寨子上居住。外爷家四孔小窑洞，在阳面山坡上，门里出来就刚好看见桥墕。 黑圪塔是米东闹红的中心，米东几十里路上，黑圪塔闹红出了名。民国23年，国民党军杀了红军“乔马”，乔马是负责人，后来知道叫乔正明，那时父亲八九岁，记得很清楚。 毑家就有两个户家外爷是革命烈士，跟上乔马闹红军。他们弟兄四个，其中一个烈士叫“郭来儿”。在乔马被杀害两三年后，村里还杀了一个后生，就是他们弟兄四个之一，“加”字辈，小名叫栓定，参加国民党军队，后又参加闹红，两边摇摆，后来死了。 官家咀杀了“恨不动”，国民党孙副官住在杨家沟，在管家咀寨子上杀的恨不动，人头在寨子背洼趟（方言滚的意思）下来。当时父亲在黑圪塔，听大人说的。 父亲说李村圪崂村，有两个人张国宏、张国光闹红军，真红军，是黑圪塔村引开的。张国光参加工作了，十里埔当过区长，胡宗南进攻时，赶个毛驴回家了，再没有出去。 二 父亲离开家找到的第一份工作，就是当李鼎铭先生家勤务员。父亲回忆，同村的姑舅叔叔张巨功，1941年推荐自己给李鼎铭先生家当勤务员。当时李先生在县城东街开药铺，住的窑洞很小，儿子女儿一大家子。每天做些打扫院落、在黄米当中捡拾没有碾好的糜子等生活，做了几天就离开了。延安时期，李鼎铭先生担任边区政府副主席，毛主席党中央非常优待开明绅士，把李鼎铭先生作为座上宾。 父亲作为米脂籍的革命战士，为能保卫毛主席党中央，感到一生光荣。父亲1946年参军，1947年参加了沙家店战役、攻打榆林、西府战役、宜川战役。后随部队转移到四川，开辟二郎山，修筑康藏公路。父亲回忆，1944年参加村里基干民兵，1946年冬天参军，在六团，参加了沙家店战役。当时父亲是通讯侦察班长，负责侦察国民党军位置在那里，彭德怀司令员就在战场前线。打扫战场时，发现沙家店战役打死最大的官是一个营长，服装身上有标志。有个连排长死了，身上没有一点伤，硬是怕死的，可见战斗的惨烈程度。镇川解放后，成立镇川县政府，有一次，镇川遇集会，敌人飞机扫射，有一个群众不幸腹部中弹把肠子肚子炸出来了，手端着呢，很悲惨。沙家店战役，新四旅教导旅穿黄衣服，父亲所在的六团是榆林地方部队穿普通衣服。六团团长梅挺栋，是国民党军佳县打伙店起义连长，过来当了团长。六团在沙家店泥沟山上，不是主力部队，没有挨上（轮到）打硬仗。国民党军在柏树墕，彭德怀部队在十字墕，紧挨着呢。当时部队没有吃的，吃炒黑豆、炒面，我们是地方部队，有吃的。战役期间下大雨，人群里话传话：“山水下来了”错传为“山里下来了”，误认为是敌人山里下来了，为了防止骏马东西叫敌人抢走，就把骡马和镇川县政府后勤物资推进河里，被山水冲走了。 1948年正月，部队从米脂出发向南挺进，准备打西府战役。父亲是通讯侦察班长，穿破烂布鞋行军，到后来破鞋丢了就赤脚行走，到达到志丹后，双脚冻伤，又烤火，一辈子落下伤痛。宜川战役，野战军把刘堪部包围，刘堪外甥是警卫营长，对他舅说：“我们被包围了！”刘堪一枪打死外甥，最后自己也开枪自尽。 父亲的儿时往事和从军经历，许多我也是第一次听说。每当我们问起他立功的经历，父亲总是轻描淡写的带过。 父亲7次立功，在部队获得的军功章有：华北解放纪念章（1950年颁发）、解放西藏纪念章（西南军区颁发）、筑路纪念章（西南公路局颁发）、解放西北纪念章（西北军政委员会颁发）、解放华中南纪念章（中南军 政委员会颁发）、解放西南胜利纪念章（西南军区颁发），分量最重的是人民功臣纪念章（西北军政委员会颁发）。 父亲走了，但是，父亲给我们子嗣留下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珍贵精神财富。父亲关于米东闹红和沙家店战役的回忆，是研究陕北革命史的珍贵历史史料。 三 在四川省煤炭厅永荣煤校工作期间，国家遭遇三年自然灾害。在三年困难时期，哥哥刚上小学，我和弟弟还小，每次从食堂打回饭菜都是让三个孩子先吃饱饭，剩下的父母才吃，直饿的全身浮肿，就连单位为浮肿人员每人每餐分配一勺炒黄豆，都分给三个孩子吃了，而自己继续挨饿。 父亲始终把党和人民的事业放在第一位，踏实工作、清正廉洁，无私奉献。1961年离开家乡多年的父亲调回米脂，先后在米脂中学、招待所、药材公司等单位工作。米脂中学，已有八十多年的历史，最早叫”陕甘宁边区第一中学“，围绕李自成行宫依山而建，后来叫“盘龙山中学”。学校周围有好多地，父亲就组织工友种了许多蔬菜，有玉米、南瓜、西红柿、茄子、豆角、土豆、辣椒……等，基本满足学校食堂的需求。在“文革”的特殊历史时期，父亲的办公室就是两派学生的交流窗口。开始两派对质辩论，后来升级到枪械打斗，面对两派的激烈枪声，父亲不惧危险，登高不停地反复呼喊，“同学们，要文斗不要武斗！”就这样，凭借父亲的威望和真诚，竟然制止了一场迫在眉睫的严重冲突。 七十年代初期，毛主席号召“深挖洞，广积粮，不称霸”上级下令学校挖防空洞，父亲负责主抓这项工作。从设计到施工，每个细节都不放过。当时学校有8个班，我也在这里上学，参加了挖防空洞。每个班轮流去挖防空洞，父亲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地，一是监督工程质量，二是担心学生安全。，最后以优质工程完工。受到区、县领导表扬，不少单位前来学习取经。 在招待所任所长期间，父亲两次将自己涨工资的名额让给生活困难的老职工。八十年代初因招待所扩建工程，有亲戚求父亲承包工程，并许诺送洗衣机，但被父亲婉言谢绝，按规定招聘了工程队。父亲一辈子廉洁奉公没沾过国家一分钱便宜，父亲在招待所工作期间，有一个施工单位在招待所住了半年，撤走时管理员将带不了的案板、擀面棍送到我家，管理员刚走，父亲就把案板和擀面棍送到招待所食堂。有客人生病了，父亲就让母亲做一碗鸡蛋汤面，亲自给客人送去。父亲为了使患有严重哮喘疾病的女儿，在月子里不被煤烟呛着，利用下班时间，去锅炉房倒掉不要的煤灰中，捡出没有烧尽的”兰炭’（无烟），这是父亲唯一一次为了自己的儿女“占便宜”。 八十年代初，米脂遭遇旱灾，县委号召全县干部、职工参加抗旱活动，在没有机械化的年代，完全靠人力往山上挑水，父亲总是第一个带头，别人一早上挑两到三次，父亲挑四次，获得县里《抗旱模范》表彰。 1992年父亲离休后，和母亲帮着儿女照顾孙子孙女，我女儿上学之前，一直是父母帮我照顾。父亲经常嘱咐儿女认真安心工作，只要儿女有需要，父母总是义无反顾的全力以赴，以解除儿女的后顾之忧。父母不仅资助孙女、重孙女上大学，而且只要亲友中有人考上大学都慷慨解囊热心相助。 在我们的印象中，父亲对母亲更是疼爱有佳，母亲患冠心病、高血压，小腿时常浮肿，父亲就亲力亲为照顾母亲的饮食起居，端水洗脸，按时喂药，只要他能做到的就从不麻烦儿女，他们的感情让儿孙羡慕又欣慰。 父亲为人低调，居功不傲。从来不与同志讲述自己的赫赫战功，许多功绩甚至连儿女都不知情。 父亲生活简朴，勤劳善良。不讲究吃穿，不追求享受，勤劳一生，简朴一生。 父亲为人正直，严以律己。对工作全心全意，对同志满腔热忱、对自己严格要求，对家人言传身教。 父亲用他的表率教导我们兄妹正直善良，赋予我们健全的人格和不断进取的精神。我们为有这样的好父亲而骄傲自豪。 父亲是一座大山，为我们这个家、为子孙，遮风挡雨，任劳任怨，终身无悔；父亲是一座灯塔，转战到那里，我们这个家就紧跟到那里，父亲以实际行动，为我们学习进步、成家立业指引方向。 敬爱的父亲，您走了，可是您艰苦朴素的作风、做人的品质、做事的准则，将是我们一生最好、最大、最宝贵的精神财富，让我们受益终生。 敬爱的父亲，您走了，可是您的音容笑貌，时刻萦绕在我们脑际，徜徉在我们的面前，将永远伴随我们的生活、工作与成长。 敬爱的父亲，您走了，永远地走了，我们再也无法聆听您的谆谆教诲，再也无法亲面您的音容笑貌，只有将极度的悲痛和永久的思念留在我们心中最温暖、最柔软的地方。 敬爱的父亲，您放心地走吧，我们自当化悲痛为力量，牢记您的遗训，继承您留下的良好家风和优良品德，团结兄妹，互帮互爱，培育好儿女子孙，将他们培养成才，报答您养育之恩，以此告慰您在天之灵。 您的女儿 刘萍 2023年4月3日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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