绥师漫忆

来源:榆林发布 作者: 时间:2023-05-01 16:55
2021年11月,应邀参加“绥师论坛”第一期讲学交流活动,那天清晨在“绥德师范”新校园我伫立良久,努力搜寻几许关于母校的记忆片断,一些个飘扬的碎片在茫然的心里倏然闪现,点点滴滴的往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,于是我平静的心池掀起一朵朵怀旧的水花。
绥师老学校原在绥德城东北疏属山山腰,山麓即为镌刻“天下名州”的摩崖石勒,山巅矗立着秦始皇长子扶苏墓和扶苏祠。1923年在李子洲等人的倡议和争取下,在雕山书院的基础上创立了“陕西省立第四师范学校”(简称四师)。绥德人文积淀深厚,雕山书院仅明清两代就培养出五十多名进士。而在整个新民主主义时期,学校作为西北革命的策源地,“四师”完全就是红色堡垒,干部摇篮。
我们是1981级,恢复高考之后的第四届学生。我是这一届的文科生。我们这一届招来的20多个文科生,理科基础差,学校不得不将这些文科生插入两个民教班。
从疏属山山脚走上去,一路是“之”字形的山坡,学校就坐落在山腰一个簸箕湾里。记忆中,铁栅栏大门和两边石子贴面的门柱,都半新不旧,一侧悬钉着白底黑字的牌子:“陕西绥德师范学校”。进门左边一片是灶房操场,中间正面是窑洞基础的二层新教学楼,背后则是纵向的两排窑洞,两边垴畔上又分别顶着砖木结构、青瓦檐廊的六七间教室,围囿成一个天井似的中院。从右边绕过去,则是四层的一栋学生住宿楼。这样左中右三个院子互相串通,皆是凿开一孔较小的空窑作为门洞通行。另一部分是老绥师旧址,原是一行靠山的三五层斋窑,旧大门在操场后侧,精致古朴,青石拱冠。也可见一哥特式风格的二层旧礼堂,当时作储藏杂物使用。教师的办公室兼家居大多在中院和后斋院,师生宿舍和音美教室好像也在斋窑里。总之,校园新新旧旧,窑房参差,曲径通幽,就这么衔连着成为一个整体。
我们那年录取通知书来得迟,因此新生报到在11月,时届立冬,无定河河面也结上一层薄冰了。我们班主任尚飞鹤,白净温和,中等个头,以后一直教我们美术课。翌年,调班后班主任是马启文,资深语文教师,老知识分子做派,其时47岁,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相。
校长孙秉悦一口标准的普通话,霜发炯目,精神矍铄,福相仙颜,这在学生们不免揣有几分神秘感。书记黑义忠横山中学的创始人,很有才气,政声斐然。副校长李志岗,表面严厉,直肠慈心。
……
细细想来各位老师授课的情形与风采,一些隐约的印象至今尚留在脑海里,栩栩鲜活。
图书馆占用的是二层垴畔上最后面一间较大的旧教室,不可以进去挑选,只在窗口处放手工抄写的目录索引的一册簿子。也有阅览室,就紧挨着我们的教室。书报不是很多,阅览者常见满满当当,漫溢出门口楼道也是常有的事。
我们住的宿舍楼在学校的最右边,背倚二郎山山坡,算是学校比较新的一栋建筑物,四层高,大概一层有12或14个宿舍,每间宿舍需安插8位学生,里面安置了4个钢管焊制的上下两层架子床。冬天生的是火炉子,夏天也没有风扇。灶房在学校的最西面,瓦房低矮破旧,各班都指定有伙食干事,需事先依据人数报饭。无论晴雨,不拘寒暑,六七百人每天露天就餐。
我们是幸运的。20世纪80年代初期,正是中国知识界、思想界在经过荒漠化的“文革”沉睡十年后渐渐开始觉醒,改革开放序幕初启,知识分子特别是青年学子,意气风发、自由理想。1981年到1982年,适值学校分配来刚毕业的一拨高校大学生来充实师资,他们思想较新,思维活跃,师生关系民主融洽,摈弃照本宣科,教法鲜活高效,现在回头思量,科目综合,选修自适,学习自主,真正践行的其实就是“素质教育”。
同室的李红永,聪明自信,有激情,毕业时因为精干优秀留校。康宏随和低调,清雅俊朗,认真细法,自毕业留校,一直勤勤恳恳恪守在母校,四十年如一日从未动过窝儿。田永江,为人爽直江湖,文章书法也自笔精墨妙。王海生,人高马大,相貌堂堂,但少言语,见人只眯眯一笑,喜画画。刘增和,花眉大眼,个子不高,内怀城府,行事言人,一板一眼。郝海安有着与年龄迥然不符的沉稳和笃定,性格如流,善聆听,好思考。编创《毕业之前》话剧剧本、以后成为剧作家的刘世雄,全校作文竞赛名列前茅的张怀俊,书法临习最好的康世林,二胡演奏习惯兴头晃脑、自陶自乐的张翼翔,板胡能手白存金,笛子大王王朋武,弹得一把好三弦的王余存,爱打篮球、能说会道、长着一对丹凤眼的马晓峰,划拳冠军刘正旺,佛心周详的帅哥高艾锋,好喝酒、爱开玩笑、性格豪爽的田兴平,内向善良、诚挚友善的张亚飞和李保林,文质彬彬、笑眉和眼、性情喜乐的冯锐和张崇兴,好动感情、天性纯朴的辛国洲,还有“解题巾帼”的贺芝英,怀身带肚念书的刘俊玲,安静、热心、聪慧、情性明丽的常岩、艾彩萍、薛文玲……四十年过去了,班里的同学大多在本乡田地献身基础教育一辈子。
搜寻年深日久的记忆,企图将那些流逝的岁月拉拽回来,有几位同学已英年早逝,他们的名字难以忘记,他们的音容一直鲜活如昨,感叹难怅,提笔为祭。
爱情,多会也是美好的,尚没来得及熏染俗世烟火的校园爱情,无疑更为纯情、迷人以至瑰丽。
记得曾给一二同学代笔或修改过情书,依凭着火花子四溅的造句再卖弄卖弄臆想的感动和钟情,憨不憨、精不精居然倾心替他人仗义抒情。以至于当亟需亲自捉笔示爱的时候,孰料缠绵生疏,悱恻不来。临近毕业之际,我们这一届真也有三五对子情投意合,乐得终成眷属。
“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。”写到这里,不由着想回忆及汇报我个人在绥师学习生涯几点难忘的收获和感受。
那会儿是单休。绥德老城不大,星期天没事,虽大多时候囊中羞涩,也照样徉徉徜徜逛游小半天。手头但凡宽余,一准先过桥直奔到五一饭店对面的农贸市场,要一份猪头肉黑粉、一个油旋儿,风卷残云。偶尔去电影院花二三毛钱看一两场电影,也会隔十来八天淘本《萌芽》《青年文学》《诗林》《诗潮》《小说月报》等各种不应期杂志。
那时并不知道什么是先锋诗歌,似是出现了朦胧诗的概念。北岛的“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,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……”简直倒背如流,仰止兴叹。关注最多的还是杨炼,他的《自在者说》《诺日朗》《天问》里那些充满空灵想象和哲学思辨,那些“寻根”色彩的诗句和形而上的命运追问,直将我年轻的眉脸和不安的心照得发烧。
多数课余时间我不是画画读诗,就是在笔记本上乱涂滥写。记得写过一首《鱼·沉寂》,虽可见得情绪漫漶流淌,但无型无骨。酒后轻狂的时候,我甚至给几个室友大声朗读出来,不管他们是否在意聆听。
无论如何,我就是在绥师完成了自己的诗歌启蒙。中间也试图写过小说,今天再看,无非就是造句练习,自然不堪卒读。也尝试着画素描,曾记得跑过去给绥德二完小实习时教过的二三个碎娃娃画过几幅。
说起最大的收获,对我而言,其实就是青春的身体里较早地播种下了一颗柔软的“父母心”。一个年少轻狂、无知之人,从此学会鞠降身心,学会细心入微,学会关爱弱小,学会设身处地,学会春风化雨一般经营教与学的关系。而这样的入心入髓的教育精神,无疑将影响和照耀我弘道贤善一生。
人生长旅里所有的驿站和沿途的风景,那些共同成长的旅伴和友爱,那些纯朴的笑脸、忱挚的情怀和真切的感动,一切已然随风飘远,浅浅淡淡,渺渺杳杳。“独坐思往昔,绝愁泪盈襟。”怀想忆旧,其实很疼。
逝者如斯夫,每个人都是风里的孩子。
打捞绥师母校囫囵半片的记忆以及颠三倒四、断断续续的记述,只便希图于一个个值得珍念的翎羽和痕迹里,寻求些许蹉跎岁月余留的温度和依稀的命运脚踪,表达迟到的敬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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